去年趁著假期,我跑去了龍山寺拜了一圈。
離去前的天色還早,三點一刻多,不經意地闖入了一條市集,攤商們正開始零落的出現、擺攤。
他們沒有早市大嬸大叔式熱情,他們不會說如果你買魚我就送你蔥、如果你身體不好那一定要買碗紅豆湯回去,他們不會說,我們這個純手工現作。沒有。他們只是慢慢地從舊舊的大袋子裡掏出一塊大小不一的布或紙,緩緩地扯開、拉平,鋪在灰石磚地上,慢悠卻慎重地拿出一個個的物品擺上、坐下,看著來往的人們經過。
他們會不在意地看著你經過他的攤位,告訴你:這個十塊,啊那個五塊。
我看著一個老伯攤平了一塊不到一平米大小的麻布,將玉鐲、手機、泛黃的延長線、小小財神爺、大小不一的碗件件擺好。一條街走到了底,有專門賣鞋的攤位也有專門賣衣服的鋪子,但最多的還是那種沒有主題的攤子,賣碗盤賣手錶,賣佛像賣手機,賣新舊不一的鞋子,賣水晶或玉石,賣舊書和轉盤電話。賣一條看起來使用過很久的延長線,插頭的地方有點歪斜,線上充滿著黃垢。
這些物品新舊不一、用途不同,唯一相像的地方大概是:都很便宜。他們便宜得不可置信,一雙鞋子二十、手機一支五十,對面那一攤甚至無論何物都只要十元。
我上次見到類似的攤子大概是國小時期師長讓我們帶著家裡不要的舊物到園遊會擺二手市集,但說像又那麼不那麼相似,這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認真地掃過市集裡的中年男女,我突然覺得自己在市集裡是突兀的。擺攤和逛攤的人都是中老年人,他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物品的新舊。他們不老,只是帶著一種舊時代的味道。這個空間于我,好似被定格在某個時空裡,似乎外界發展不曾絲毫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這裏並不是2018年。
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間隙看著那些眉眼,或滄桑或深邃,而更多的是空洞。
有幾個男人駐足於一個攤販,我跟著停了下來,幾張簡單的綠紙鋪在地上,上面放著裸露無碼的成人雜誌和一些盜版光碟。經過這攤的男人們多半會停下,彎下腰審視著雜誌,這個畫面讓我想到大佛普拉斯裡的菜脯和肚財兩人擠在小小警衛室裡看著成人雜誌意淫的畫面,我暗笑自己的迂,那時看電影,怎麼會以為自己此生見不到這樣的情景。
有兩個警察正在取締騎樓下一個大嬸的攤子。
折疊桌上的草蓆擺滿了梳子鏡子之類的東西。兩個警察站在旁邊,而大嬸嘟著嘴一臉不滿。
『好了啦,不要再挑了!快給她收一收!』警察對著攤子前還在挑著梳子的婦人說。而婦人只是停了幾秒,只是繼續翻看著草蓆上的梳子。『卡緊欸啦!麥擱揀啊!他這是違法的,快給他收一收了啦!』警察看婦人又催了一次。
「所以違法的不能買喔?」婦人一臉懞,訕訕的離開。
隔了十分鐘後再次繞回這個大嬸的攤位,草蓆上的商品早已收拾得乾淨,兩個警察站在攤位旁滑著手機,賣物的大嬸仍維持著嘟嘴的怒氣姿勢坐在板凳上。有種對峙之意,為什麼不走呢,取締完的警察或被取締的大嬸,怎麼都不走?
其他騎樓下有些蓬頭垢面的人,更多的是繞著柱子聚集的中年男子,他們討論並且幹譙著他們的家國大事,菸味和腳味瀰漫。
覺得自己就是個從異次元闖入的人,對於台北有這樣的地方感到新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