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蒼蠅館子是四川特有的稱呼,指的是那些小、舊、髒卻美味的小店。
這些店通常開在住宅區的深巷裡,用手機導航也需要兜兜轉轉一陣子才找得到,這樣的地方不太會大咧咧的出現在遊客攻略或者必吃美食中。
網路上當然也查得到所謂「必吃的十大蒼蠅館子」、「巷弄間的30間蒼蠅館子大盤點」。但其實不需要這麼麻煩,只需要在打車時問問出租車師傅,他便會如數家珍的把生平所知、從小吃到老的那家告訴你。
在那座陰雨的小城裡 我從未忘記你
成都 帶不走的 只有你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你會挽著我的衣袖 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 坐在小酒館的門口-趙雷《成都》
兩天前,我帶著耳機邊聽音樂邊騎車到位在成都玉林西路上的小酒館。
沿街兩旁的行道樹在五月仍給人一種比莫蘭迪更孤寂的秋末冬初色調。無論是行人或車皆少,無聲、無人,一眼看著便令人懷疑這樣的一個已經老去的街道,怎麼可能會開有那間有名的小酒館。
比起春熙路或者錦里,玉林是個一點也不熱鬧的地方。
然而一路清寂的路上,唯獨小酒館外擠滿了人。
慢慢的擠開人潮、推開大門,我對著店內的人伸出手食指。
一位。
對方客氣的告訴我現在沒有位子,讓我在門口稍等。幸運的是非常快的,門便被從內部拉開,剛剛的服務員探出頭來讓我進去。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特意替我在六人桌的邊腳挪出一個位子。我穿過門口等待的人潮,擠進了酒館。
人多不一定好辦事,人少好吃飯倒是千真萬確。
不常喝酒,對調酒更是一無所知。在不曉得或酸或甜、或烈或淡的情況下,隨意的點了一杯小酒館的同名調酒。陌生的城市啊,總是可以這樣的任性,這裡沒有熟人,也不會丟臉。
對座的女人塗著大紅色唇膏,暗色系的指甲留得很長,捻著煙,一口又一口的吸入、吐出。我不喜歡煙,但無可否認的是有些人就能把煙抽得優雅又有情懷。
拿出手機、打開臉書,我打算用發一篇貼文的時間把酒喝到見底。按下提交鍵後,一口把酒杯中剩下的一點酒全都吞入了喉。起身推門離去。剛才替我帶位的男人站在門外。
他在我等車時跟我聊了天並且換了聯繫方式。
「我是為了趙雷而來。」我告訴他。
確實,當時在北京宿舍裡聽著趙雷的歌,莫名的就想看看是怎樣的地方能夠讓他寫出這樣樸實卻又能在心底造成回音的詞曲。
「其實現在店裡面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是為了趙雷而來。」他有些似笑非笑。
不過,不是趙雷把成都唱紅、把小酒館唱紅的。他忿忿不平的說。
小酒館在之前在當地本來就是一個知名的地點。甚至我們都已經都開分店了。小酒館本來就出名,才不是因為趙雷那首歌出名!
他告訴我這裡原本會有許多駐唱歌手,會來的人都是真正想聽歌、想喝酒的,自從趙雷一唱,這裡就成了一個景點、一個地標。
他問:「妳明天還要來嗎?」
我回答:「再看看好了。」
那麼,姑且就稱他為C 吧,雖然一直到我快離開成都時才知道他姓陳。
回到旅館簡單的洗漱過後,我躺在床上回著C 的訊息。他說想帶我去吃吃看成都當地的美食。
開在北書院街和育嬰堂街裡交叉口的三哥田螺早就是許多在地人喜歡去的地方。
抵達時已超過午夜,原先外頭的一排桌椅早就被收了起來,只剩下店內四五張木製桌椅。
外頭的招牌和屋頂破舊程度讓人誤以為是鄉村的拆遷房。店內只安裝兩三只日光燈負責照明,由白轉灰的磁磚地板上滿是油膩和黑斑,幾張用過的衛生紙散落於上。
我們坐在角落,點了一份香辣田螺、火爆兔肚、火爆黃喉還有小龍蝦。一盤子一盤子的菜上桌,我們拿著筷子在菜裡把花椒、辣椒一顆顆的撥到旁邊,這樣更方便找出藏在裡面的肉吃。
從配料中看得出來是用泡椒、大葱、筍片和花椒爆炒,鹹、香、辣、麻,我一直都不是個能吃辣的人,但卻是一口口的停不下來。
除了環境不佳、價格偏貴之外,我十分喜歡這種充滿鑊氣的食物。最後一桌子的田螺殼和小龍蝦殼堆在桌上,我被辣的喝了兩瓶涼茶。
吃完後我直接前往機場,分別前C 從包包解下了一個吊飾給我。竹製的小牌子上刻著陳字,我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曉得對方的名字。
「之後還有空的話再來成都啊!」
「嗯!好啊!你下次休假也能來北京玩,或者之後也來台灣阿!」
「好啊。」
後記:
回到北京,威廉站在辦公室裡把我罵了一頓。
「你想過說不定他就把你帶去賣了嗎?你想過說不定他給你的那個吊飾有針孔嗎?」
「唔,應該不會吧……」
「你就蠢吧你!他真的把你拉去賣了你打的過他是不是!」
我最後仍是沒捨得把吊飾丟掉,只是從行李中拿出來鎖進了辦公室的抽屜裡,而最後從北京離開時便留在了那裡,沒有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