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捷運站,他下意識的鬆了鬆自己的領帶,並且決定等等到家裡附近的雞尾酒吧喝一杯不是真的為了讓自己的脖子喘喘氣,而是這個動作,他看著電視裡的男明星做過,總是特別性感。
近年無酒單的雞尾酒吧越來越盛行,比起固定的調製比例,人們似乎更癡迷於讓調酒師根據自己虛無縹緲的心情去調配。
似乎是為了更隨性也更驚喜,但他想,人們只是希望自己看起來更獨特。彷彿只有藉由這樣才能顯示自己的不同,不然城市每個人都長相模糊。
他們是早上八點擠在大眾交通工具裡的通勤族、是窩在辦公室隔間裡的一顆螺絲釘,他們被叫為白領,被稱作上班族,但褪下白襯衫,在狹窄的套房裡,Ikea買的小鏡子一照就照清了自己不過就是大城裡的小上班族。
他今年三十五,月薪四萬左右,而一個小套房的租金就花掉了自己一萬九,那一千塊還是自己跟那個富二代房東殺價來的。
房租佔了將近一半的薪資心痛嗎?當然痛!只是一想到當別人問自己住在哪裡時能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口回答:「我?我住仁愛路附近。」
這句話在租下這間六坪大的套房時,每個夜晚躺在床上都排練了無數次。比起基督徒的睡前禱告更加虔誠,他反覆念著,「我住仁愛路附近。」
能這麼說,他便覺得這一萬九實在值得。
他終於走到自己家巷口,那家被選為2017亞洲五十的雞尾酒吧就在八百公尺遠的地方。但先回家一趟好了,換件衣服、別被人一眼就看穿自己是個加班加到晚上九點的傻蛋。
拜託,那些女孩子可精著,對她們而言,所有的西裝領帶襯衫,皮夾車鑰手錶,各式名牌都能倒背如流。
反正自己是拼不過。他翻了個白眼,拼不過就拼不過吧,那些靠著祖上積德的富二代們!
用門卡感應開了門,不需要辛苦的在黑暗中找鑰匙孔。
所謂的優雅。
他拿了條乾布把從泡麵堆裡省出來的名牌公事包好好的擦拭過一次,先包入防塵袋再放入櫃子,對他而言,週末用不到的東西就該好好的收起來。
畢竟一個包可是貴著呢!
從衣櫃裡拿了件有牌子的休閒服和短褲換上,踩進了運動鞋他滿意的從小鏡子中看了看自己。真的挺休閒的,他笑。對著鏡子再把頭髮弄得亂一些,要慵懶隨性,但不可以亂。
他幻想著自己等等在那家一杯最低四百元起跳的雞尾酒吧裡,坐在吧檯用睥睨的目光審視那些特意裝扮過的男女。如果有人對他隨性的衣著感到好奇,此時他便可以先輕輕喝一口酒,裝做無所謂的開口:「恩?隨性?唉,我這不就是週五晚上在家待著無聊下樓喝一杯嘛,就不想特別打扮了。你呢?你住哪?」
他在走入電梯前又默默的催眠了自己一次,我不就是週五晚上在家待著無聊,下樓喝一杯嘛!哪需要特別打扮!